
2025.05.08
By 釀電影
「一種專門侵襲女人的病,會把人變成家庭主婦。」
「有些女人讓我心生認同。她們當中有些已經作古,有的尚在人世,有些真有其人,有的只是虛構的小說人物。在我心裡,這些藝術家、作家、小說女主角、童年回憶裡的女人,緊緊相繫在一起。我感覺,她們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頁 44。
綜觀全球,至今仍有 24 個國家全面禁止女性墮胎,另有 39 個國家僅允許在特定情境(如強暴、亂倫、胎兒或產婦有致命危險)下讓女性墮胎;可就算是無墮胎禁令的國家,社會上多半也仍潛藏著對墮胎女性的歧視和道德規訓。
女性的身體,同時作為具政治性的一段歷史,從我們的子宮、陰道到墮胎診所,從這一雙手交給那一雙手,每一道疼痛與反叛,都在向世界提出一聲質問:我並非是例外,那我們能否只為自己活一次?
此次《釀電影》的「母親節」專題,以 9 部不同年代、國家、語言的電影,望與觀眾一起看見縫隙裡的「母親」,共同編織一場反叛,以影像的觀看,重新安排我們自己的身體、命運與權力。

《吸血鬼:諾斯費拉圖》電影劇照/環球影業 提供

《吸血鬼:諾斯費拉圖》電影劇照/環球影業 提供
撰文/Chantal Hsu
▍歇斯底里症一詞源自古希臘語的「子宮」(hystera)。古代醫學認為,此疾病源自子宮的異常移動,而子宮在體內遊走的目的為尋求精液。為了使子宮返回正確位置,當時醫生採用了陰道薰蒸、鴉片酊、膏劑和放血等方法,甚至由醫師或助產士進行的「生殖器按摩」與卵巢切除術。婚姻、性交和懷孕被視為矯治不安定子宮的終極療法,電影中西弗斯醫生(Sievers)用來矯治艾倫的手段隱含的性別偏見可見一斑,也暗示只有在異性戀生殖的婚家制度中,女性才能維持身心健全。

《帶針的女孩》電影劇照/捷傑電影

《帶針的女孩》電影劇照/捷傑電影
撰文/詹育杰
▍當避孕和墮胎被定為犯罪行為,對女巫的指控本質上是認為其違反「母性」。而對現代女性主義者而言,「女巫」具有另一重要的賦權意義,強大有力的女性一面是社會弊病的代罪羔羊,卻也是父權最為害怕的,恐怖的「女巫」體現了女性自我賦權和自由的可能性,是父權體制恐懼的終極化身(例如全球各地女權示威抗議中出現的女巫團體,或 2016 年美國總統大選中希拉蕊被稱「女巫」事件)。

《石門》電影劇照/傳影互動 提供

《石門》電影劇照/傳影互動 提供
撰文/黃曦
▍《石門》是將所有人類史上的壓迫和破壞,全都塞進了被資本化、階級化的逼仄的生命空間裡,它所埋下的刺,也絕非僅止於子宮裡,其招致負評的冗長節奏和碎片敘事,更可視為是本就如此漫長,甚至沒有盡頭的生命史的苦痛。

《虎毒不》電影劇照/劇照來源:金馬影展

《虎毒不》電影劇照/劇照來源:金馬影展
撰文/花神沒有咖啡館
▍從外界評判到內在掙扎,《虎毒不》方方面面、裡裡外外地讓主角淑貞接受年輕職業母親可能遭逢的困境,一個女人,承載著眾生相,初為人母迎接新生命的期待與喜悅,與實際學習當母親時的憂慮、恐懼和戰戰兢兢,形成強烈對比。陳小娟道盡了媽媽們害怕被扣上不夠有母愛之大帽,而不敢大肆喊出的辛苦──即使事前已知前路艱辛,但當擔子實際跑上肩頭,不可思議的重量仍超乎預期。

《空房間裡的女人》電影劇照/劇照來源:金馬影展

《空房間裡的女人》電影劇照/劇照來源:金馬影展
撰文/文字裡的貓
▍在《空房間裡的女人》中,邱陽拼接、分割記憶的音畫空間,把「女人」的角色留在拼接不上的裂隙裡,巧妙地運用聲音和影像處理了女人/母親滿是碎片的生活缺口,試圖讓觀眾主動向裡頭望去,並發現回望的倒影中有向上的想念,離開的欲望,性的渴求,憤怒的波瀾,和永遠沒有離開的痛──一切的堆砌,直到看見女人在回家探訪母親,兩人坐在床緣,後者緩慢地將雙手放在前者脖子上滿滿地收緊,低喃:「一輩子,作孽。」時,電影前段堆疊的所有情緒,在那一刻幾乎滿溢出來,在微光照映的狹窄空間裡轟轟地爆炸。

《女兒的女兒》電影劇照/東昊影業 提供

《女兒的女兒》電影劇照/東昊影業 提供
▍女兒的逝去,胚胎的誕生。迎生面死之際,是天地未開的混沌期間,如濃霧鋪滿雙眼,當悲傷的暴風襲來,被宣判獲得胚胎監護權的金艾霞,直直落入渾沌。這樣一個胚胎究竟代表什麼?它尚未著床也還沒發展,沒有意識與靈魂的此刻,它是生命也不是生命,它究竟是什麼?

《正發生》電影劇照/好威映象 提供

《正發生》電影劇照/好威映象 提供
撰文/秦佐
▍無論選擇墮胎、未婚生子、或奉子成婚變成家庭主婦,不變的都是女體成為被統治的對象。片中安妮之所以能回到學院,竟是仰賴醫生如宣判般的「流產。」(而非「墮胎」)才決定了她不必坐牢的命運。全然不對等的權力關係,正是書中所寫:「再次劃分了我眼中的世界,區分出醫生和工人、醫生和墮胎的女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階級。」──《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頁 122。

《時時刻刻》電影劇照/劇照來源:MyVideo 影音

《時時刻刻》電影劇照/劇照來源:MyVideo 影音
撰文/張詠媛
▍吳爾芙在最後留給其丈夫倫納德的信中寫道:「要想澈底看透生活,就要真實地面對人生,去了解其真實的本質。了解以後,就能夠真正地熱愛生命,然後,才能捨得放下她。」
這也是《時時刻刻》片中久病的作家 Richard 在窗台一躍而下之前所說的:「我依然要忍受『生活的時時刻刻』。」唯有勇敢地面對人生/自己真實的面貌,並忍耐重複,方能打破執忸的牢籠,看見絕望中的縫隙──即另一種可能──找到成為完整個體的機會與運命。

《安妮艾諾 超八時光》電影劇照/佳映娛樂

《安妮艾諾 超八時光》電影劇照/佳映娛樂
撰文/黃郁書
▍打從最一開頭就說了暮鼓晨鐘、奠定全片基調的那句:「幸福,卻又帶著一種暴力」,我不斷思索和試圖理解安妮為何如此詮釋這段時光、這場婚姻,時而懷疑是她的回憶濾鏡銳化(而非鈍化)了當初的矛盾與不快,時而敬佩地認為這正是她從不裝睡、永遠清醒的銳利誠實。但「暴力」是嚴肅指控,以此形容究竟是精準或言重?
專題策展/黃曦
參與作者/Chantal Hsu、詹育杰、黃曦、花神沒有咖啡館、文字裡的貓、范亦昕 Eartha Fan、秦佐、張詠媛、黃郁書
部分劇照提供/環球影業、捷傑電影、傳影互動、東昊影業、好威映象、佳映娛樂
部分劇照來源/金馬影展、MyVideo 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