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7

By 陳沅綦

《花樣年華》:經不得數的好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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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曦

一九六二年的香港,陳先生與陳太太搬進新公寓,碰巧周氏一家也新遷隔壁,兩戶人家的命運就此繾綣纏繞。《花樣年華》的故事極其簡單,那份盈溢縈迴的懷舊氛圍所透出的質感,有些徬徨,有些曖昧,有些眷戀,無不教人渴望那段歲月。

講述六〇年代故事的《花樣年華》誕生於西元兩千年,世紀之交的時刻,全球共享著時代的終結與開端,《花樣年華》亦是如此。張曼玉婀娜多姿的步伐,套套剪裁貼身的旗袍時時透露出復古懷舊、鮮豔雋美的氛圍,這種沸騰於空氣中的絕美視覺張力,更隨著杜可風的攝影機如影隨形的捕捉更為張狂,若有似無地貼近張曼玉肌膚,目光成了一種撫摸,遊走在隱晦不明的曖昧與慾望橫流的情色之間。這種情感宣洩不只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挑逗,更帶出專屬於時代本身的質感──從關錦鵬的《阮玲玉》開始,旗袍美人的形象根植於大眾心中、電影藝術的模板之中,也因此張曼玉一身的視覺表述更發散出中國昔日繁華落盡的寂寥,使全片流淌著的基調更為憂傷及惆悵。

不得戳破的姦情,不得執手的男女,不得成全的關係,如此極端的情境與情感,所有的線索都呼應了世紀之交的情懷,結局的開端,開端的結局,跨世紀的時刻盈溢著人們對未來的不確定,對未來的沒把握,一九六六年的香港恰是在新選擇面前的無奈與徘徊。

昏暗橘黃的街燈吵醒了黑夜,始終濡濕卻又迷人的年代氛圍裡,並排走過街道的兩個身影,瀰漫空中的悸動清晰可見。但這段關係,始於外遇,也得終於外遇。王家衛望穿愛情世界中的種種,《花樣年華》講述了愛情自始至終的「匱乏」,全片並未採取雙線敘事手法,讓觀眾明白陳先生與周太太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甚至完全不見他們的正面,僅以畫外音與背影交代他們的存在。周慕雲、蘇麗珍兩人從相遇、相靠到相融,在痛苦之中,嘗試相互陪伴,相互撫慰,一切卻始終可望而不可及,到不了名為成全的彼岸,這些「不在」全部都在大量的留白中造就更為綿延不絕的情懷。這些空隙宛若雪白的畫布供王家衛揮灑、拼貼,以獨有的藝術品味將電影語言活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從第一場打麻將的片段,蘇麗珍走到丈夫旁觀望著牌局,身穿中規中矩的貼膚旗袍,下一刻周太太入鏡,落落大方的露背款式立馬點出她與蘇麗珍個性上的相異──經過陳先生的背後時,右手若有似無地撫過椅背,左手則向被牆壁遮擋的周慕雲招呼,從我們角度,反而像是周太太叫蘇麗珍離開本來屬於她的位置,而下一刻周慕雲離開牌局時與蘇麗珍四目交接,這段長鏡頭不只為後續故事鋪陳,也簡明扼要地帶出角色們本質上的個性差異。

全片雖然下雨場景不多,但不停擦汗的動作迅速地渲染出悶熱濡濕的氛圍,周慕雲的西裝未曾脫下,蘇麗珍從頭到尾只身穿旗袍,象徵著被傳統倫理束縛的苦主,配以狹小的租屋處、不停串門子的鄰居、熱情好客但不懂得拿捏界線的房東,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兩人,使在這裡的生活更為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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