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07.24
By 釀電影
寫作是自由的,但那不只是一個人的事情──陳芷儀 ╳ 蔡曉松 ╳ 張硯拓
編按:2023 年七月──即兩年前此刻──釀電影舉辦了《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的放映活動,同場還安排了一場講座,邀請《放映週報》的主編蔡曉松(橘貓)、《大誌》的主編陳芷儀與談,和釀主編硯拓一起談談編輯視角下關於寫作的眉眉角角,從編輯的內心話、邀稿與被邀稿時的全方位考量、社群時代下編輯的觀察,一路聊到實戰層面的人物專訪練習法。
如今,雖然兩年已經過去,這些思考依然價值不褪。在此將當初的對談內容放上來,與有志踏上書寫之路的讀者分享。
編輯與作者:身分轉換的不同觀點
張硯拓(後簡稱「硯」):首先,想問對你們來說,身為寫作者跟編輯,這兩個身分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蔡曉松(後簡稱「曉」):我覺得自己從來都沒完全放下「自己是文字工作者」這件事。對我來說,「編輯」才是多出來的身分。從 BBS 到後來的部落格,我從小開始使用網路論壇,那時候寫東西是為了表達自己,會從個人的角度出發去談電影。直到開始靠文字工作,才漸漸長出「文字工作者」的心態,要開始學習怎麼和業主溝通──不是只有「我」就好,要去揣摩不同媒體與編輯的需要。
身為文字工作者,同時要保有自己的完整性,保有身為作者想要表達、呈現給讀者的,又要符合媒體的期望,這是一開始需要磨合的階段。在這個階段,我大多是在揣摩:這個媒體或編輯要什麼?但後來自己成為編輯後,會開始思考我要代表這個媒體的價值是什麼?當然過程也會有摩擦的地方,可能有人寫的東西很突出,但是不是我需要的內容?我又要怎麼表達「你寫的東西很有價值但不符合我的需要」?在傳達過程就會有必然的耗損。但我覺得,這也是身分轉換的必要過程。
硯:我想追問,為什麼你會比較喜歡被稱作文字工作者,而不是影評人?
曉:因為我一直覺得影評在台灣是一個沒有被定義過的名詞,大家沒有交換過彼此對這個詞的想法,它就很難被聚焦、討論出這個身分到底代表什麼。這是我比較偏頗的個人意見,所以我覺得文字工作者比較沒有爭議,因為我有在寫字也在工作,那就是文字工作者囉,大概是這種感覺。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硯:那我也想請芷儀分享,你覺得當了編輯之後,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陳芷儀(後簡稱「芷」):我覺得曉松講得滿完整的,但有點謙虛,因為其實不是每個文字工作者都有認知到、或認為需要和編輯溝通,比如說思考一篇文章是不是這個媒體需要的──這本身已經是編輯層次的思維了。
當了編輯對我來說的差異在於,其實身為文字工作者的時候,會比較關注自己的文章,思考文章要怎麼樣呈現會比較好;而對編輯來說,整體企畫、媒體風格都會納入考量,所以我很慶幸自己是寫作的人,同時也是編輯,經歷過這樣換位的過程,寫作時幾乎不太會和編輯起衝突,我也覺得交流和討論都是正常的。
硯:我自己在成為編輯最初,會覺得跟作者邀稿來的任何文章都是各自的風格跟想法展現,這樣的百花齊放很好;但現在比較會去考量:什麼樣的文章適合誰寫?尤其今天如果要刊在雜誌上,會事先與作者溝通好細節,包括文章長度、當期雜誌所規劃的整體架構等,對作者來說就有一個方向可以跟著走。到目前為止,文章寫完後出現的磨合、衝突,或是內容不妥而需要修改的次數沒有太多,這也許和前面有一段時間的互相了解有關。
我也認同有了「編輯」的身分之後,對於當「寫作者」這件事情會有滿大的幫助,這個幫助不一定是文章會寫得更好,而是後續在跟別人合作的時候會更順。我現在接到其他媒體的邀稿時,會變成比較囉嗦的寫作者,會主動問對方文章篇幅、刊物 TA、文章氣氛、小標需求等等。先知道編輯想要什麼樣的文章,我就在自己的風格與擅長的範圍之內把文章調成那個樣子。所以,與其說換一個位置換一個腦袋,不如說換一個位置就多了一個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編輯的角色定位:自媒體時代的媒體價值
硯:剛剛談的是身為編輯對自身的幫助,下一題想問:現在是自媒體的時代,在自媒體的使用媒介不斷更替的浪潮之下,我們做為媒體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如果大部分的寫作者都身兼多職,自己寫文章、編輯、發表、面對粉絲,那媒體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曉:這些都是很難的問題。先快速介紹《放映週報》:《放映週報》是在 2005 年成立的網路電子媒體,當時比較少媒體在關注台灣電影,所以《放映週報》的功能就是主打台灣電影人,包含當時的台灣影迷文化、評論新出的 DVD、討論不同類型的電影。後來《放映週報》納入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下稱「影視聽中心」),所以我的職稱除了有《放映週報》的主編,同時也是影視聽中心出版組的編輯,這代表我的工作範圍不只有《放映週報》,也會參與和中心相關的文化出版品或其他業務。《放映週報》發行的內容有影人專訪、電影評論與影展報導,我們的方向會從台灣電影出發為先,再擴及到華語、亞洲甚至國際影壇的消息。
所以,《放映週報》的媒體功能就像我前面講的一長串,每天都要自我提醒,告訴自己「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大概是這些內容」,這與《放映週報》的理念要怎麼被實現有關,畢竟影視聽中心拿納稅人的錢,交給大家的內容不能只是個人喜好,還是要回到媒體原本的核心目標。
在編輯端有時候會需要思考一些問題,像是我現在有沒有改變自己的角色、關注的方向,或是有哪些議題更需要關心?當我只是一個文字工作者的時候,有極大量的寫作標的其實是「我覺得沒有人需要去關心的」。有時候我只是喜歡一部電影,並不會去思考這和社會的關係,我只要做好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但身為媒體,我就會有兩者衝突的價值觀轉換。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硯:我可以補充,有好幾次和橘貓邀稿,收到稿件時他都會加個但書,覺得自己寫了一篇「不知道除了對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有什麼意義、或為什麼要被刊」的文章,但我都真心覺得很值得被看到。
芷:我覺得剛剛聽到的資訊量非常龐大,還在消化當中(笑),但有個我覺得可以延伸下去講的點。我們每天在做的工作有很大部分就是在思考內容的去留,而媒體和編輯其實是過濾器。在自媒體時代,大家可以去找自己感興趣的內容追蹤就好,為什麼會需要媒體?就是因為現在的資訊太多,不知道要看什麼,這時候有一個編輯扮演過濾器,幫你找出一種看事情的觀點,替你整理出一個脈絡,我自己會滿慶幸有這個人幫我做這件事。
而且,編輯也有點像是切蛋糕,世界上有很多不同口味的蛋糕,編輯就是把這些蛋糕各自切片之後,再湊成一個圓形,甚至不只是把組合好的東西給你,還會幫你想這個新組成的蛋糕要怎麼重新切,也就是要如何「呈現」,才可以表達出想傳達的事情。
我最近在看《知識的編輯學》(2023),這本書很硬,其中有一個主要的價值觀滿好的,在講編輯作為一個「動詞」,我們如何在生活中發揮自己的編輯能力,不管是做什麼樣的工作,其實都是在做「編輯」這件事。即使很多人都說編輯會消失,甚至懷疑編輯存在的價值,但我覺得即使我的職業不是編輯,做其他事情也依然是在「編輯」東西——因為它已經變成一個思維,變成處理事情的方式。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編輯眼中的理想作者:合作默契與溝通的重要性
硯:想問問你們,身為一個編輯,最喜歡跟什麼樣的作者合作?
曉:這是一個超級難的問題,看到題綱的時候,我就覺得這會是最容易出錯的問題。講個玩笑話,一位編輯前輩和我講過「判斷好的文字工作者或好合作的作者有三個要素:不拖稿、文章寫得好、人很好──三個要素裡面只要有兩個就給過了。」也就是如果要拖稿的話,你得要是一個文章寫得好的好人;如果你不是好人,你至少不要拖稿而且文章要寫得好。我自己的玩笑話則是:當編輯以來,我自己對作者的期待已經剩下「不要拖稿」了,你只要不拖稿,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合格的、好合作的工作者。(笑)
編輯也會有一些困惑跟考量,就像工作時程上會有比較難更動的東西。身為一個主編,要讓《放映週報》能夠穩定產出文章,每一期五到八篇,該怎麼調換不同題目、如何分配?有時候都需要彈性的空間,但是和作者溝通又不見得會有好的彈性配置,可能有些人要寫得比較久,有些人需要比較多時間修稿。這東西沒有好壞之分,該如何和創作者配合也需要工作經驗,做久了之後就可以和這個人培養出穩定的關係。
所以對我來講,身為一個編輯還是會希望和作者保持良好的關係,希望文章是有創造性的,所以作者的意見也很重要;沒有這些有趣的作者,媒體就沒有有趣的東西,如果媒體只有同個風格就會很無聊。所以怎麼樣和作者保持健康的關係很重要,我知道作者可能會有什麼樣的需求,作者也不吝於告訴我,就算出什麼事情、朋友快生了什麼的,只要提早和我講我就能有所預期。只要知道合作會產生的風險,一切就會順利很多──所以對我來說,能夠跟我有效溝通、互相配合的作者是最重要的。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芷:其實和曉松講的差不多,我很難講我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作者,但我可以回答不喜歡的作者是怎麼樣──就是認為編輯來意不善的作者。這種我真的非常害怕,明明編輯不會無端想要修改或覺得自己想的比較高明,畢竟我會發稿給你,就代表我滿喜歡你的,所以當我有想調整的地方,就是真的認為這個調整有必要,會想有討論的空間。
我滿害怕的是會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很寶貝的作者,而且是真的「寶貝」到某種程度,覺得一個字都不能改,這種我就會滿害怕的。這種對自己的文字的信仰在你的自媒體或個人版面上是成立的,但不一定成立在和其他夥伴有締結合作的狀態,要刊登在別人的版面就得保有一點彈性,除非一開始的溝通就是希望你來寫你的個人意見,否則九成九都要保持溝通的彈性──我覺得沒有編輯是惡意的,大家都是希望把東西做好。
曉:補充一個剛剛想到的,我曾碰過有些作者認為文字工作者就是不受保障,對他來說各種改稿都是額外的勞動,但我覺得需要事先溝通達成共識,如果大家有接案,也可以事先和你的業主溝通好。
我一直在思考「勞動條件」這件事,我自己也身為文字工作者,但當了編輯之後我越是覺得困難,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專屬於這個小圈圈的狀況。比如說以前會覺得身為文字工作者有很多事情不受保障,像是交了一份很重要的稿之後,會不會編輯在最後一刻看到成品,就是不想讓這篇刊登出來?以前自己在接案的時候也會碰到,前面的溝通大家說不清楚,後面又發生了一些大家不想要的事情,或朋友之間的邀稿也會有很難拿捏尺度的地方。
當編輯之後,我開始在想,是不是一開始要簽勞動委託的同意書,但這個效力有多大?或者拖一天就扣五百塊?這其中很多事情都很難拿捏。大家都上了船之後再讓大家下船只會傷和氣。中間的分寸除了靠編輯和文字工作者合作的默契,我們能不能在一開始就把該說清楚的地方釐清,不只靠靈魂默契溝通?這些眉眉角角都是在這個圈子的大家可以思考的。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硯:剛剛芷儀說,最受不了的作者就是那種連一個字都不可以改的,我其實很想問你,你覺得這個跟年紀或輩份會不會有什麼關係?但我覺得你可能會覺得不太適合回答⋯⋯
芷:救命喔~但大家也想得到啦!因為我出道也沒有很早,在這個位置上也很難掌控,只能期許自己在十年、二十年後成為一個友善的長輩。
變革中的社群時代:內容形式、閱讀需求與創作自由
硯:想趁這個機會聊一聊不同的社群時代。剛剛說到我們都出道甚早,目前也已經在這個業界以不同身分打滾多年,現在的時代不再只有傳統紙媒,還有網路社群。從部落格、臉書到現在的 IG 時代,以及很快又會有下個變化,你們有明顯感受到整個市場對於內容的接受形式變了嗎?或者說白一點,有感受到大家對於閱讀文字的需求跟耐心在降低,以及會因此焦慮嗎?
曉:這一題對我來說,可能前提上就不太一樣。比如說在《放映週報》,流量有時候不是我們要先煩惱的,像影視聽中心是要推廣、支持台灣電影,這些目標和價值會在流量之前。
有時候我在考量發稿需求時,需求的標的會稍微偏離,不會是以純粹吸引到讀者作為前提,而是單純地用觀察的方式去談這件事。在不同環境發表的文字和產生的效果差別滿大的,過去自己在用 BBS 的時候,所有和電影相關的內容、會引起關注討論的只有在有人吵架的時候,但在後來的部落格、現在的社群媒體就不一定是這樣子,不同的平台本身就會有差別。
回到身為媒體的定位去思考的話,因為資源跟架構相對穩定,會有一種安定性。在專訪的時候可以設定四千到八千字都算安全的範圍,這時候就不會去考慮讀者能不能看這麼長的文章,在一個穩定的架構底下反而可以做比較任性的事。
如果要跳脫身分去思考讀者到底喜歡什麼,對我來說就是相對抽象的。很多時候數據給我的反應和直覺會有差別,我覺得這個主題會引起讀者的興趣,但反而沒什麼人點開來看;很多時候相對比較長的文章、以為比較冷僻的題目,反而會意外進到某個社群被討論。
後台數字對我來說,沒辦法整理出「做什麼事情就會有什麼樣的效果」,所以我還是會回到身為一個編輯,在架構裡做什麼事情是安全的,這樣相對比較保守,文章發表後就不是我能控制的範圍,但在這之前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我認為值得被看到的文章發出去,這是我身為媒體的想法。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芷:講回成長背景,我今年三十歲,經歷過網路還需要撥接的年代,現在對長文的需求變少是非常合理的,我也沒有很害怕這件事。因為小眾、分眾的時代來臨,我們都在講內容層面的小眾,但其實平台和形式也都小眾、分眾化了。
現在的網路型態改變了很多,以前只能撥接上網的時候,你很難想像打開手機、點開應用程式會有 30 秒的短片在那邊跳。以前甚至沒有臉書,只能寫在筆記本上再投稿到報章雜誌,後來開始有了連載、個人部落格,接著出現社群平台,當管道變多、載體不同,每一個人都可以去尋找自己擅長的表達方式,但在過去是就算不喜歡寫文字,也沒有其他表達自己的方式。
或許晚個二十年出生,我可能會成為一個超會拍片的人,因為當時沒有人和你說有其他方式,而且過去拍片的成本也很高,要做很多事情、研究很多器材,寫字是一個成本相對低的方式,但現在這個時代也讓拍片變得比較容易接觸。
回到問題,是不是越來越多人不能閱讀長文?絕對是,但這個問題也不是很負面,只是對寫字的人來說會有相對的剝奪感,二十年前寫的東西只要投稿成功大家都會看,現在可能寫了老半天也沒人看,但我自己覺得如果你喜歡就是喜歡。你活在這個時代,你能做什麼事情就去做,有時候也很難預期會有什麼樣的收穫,只能發揮各自的所長。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曉:我覺得還是會有不同的寫作者,有些寫作者傾向把文章寫長,有些會停留在比較短的架構。身為寫作者可以想想這件事,思考自己是否有可以駕馭不同篇幅的能力。可以寫四千到八千字,甚至是更長的文章,那有辦法面對一千字的篇幅架構嗎?思考篇幅的目的是什麼?我可以用這樣的篇幅做什麼?在報章時代的短評會是三十、五十字、或是一百字就要講清楚,那現在五百、一千字的差別是什麼?
在自媒體形式越是自由的時候,越需要想一下,可以在「篇幅」中加入什麼想法、傳達什麼觀念,有時候大家對於調整篇幅的想像太直觀,只要越短就是內容越淺白,但其實不一定會是這樣。
芷:如果長文是 1500 字,那其實把它變成三篇、五百字的文章,貼文的閱讀人數也會比較多,所以寫了長文之後,要怎麼樣讓曝光度變高就是值得思考的事。還是做一樣的事情,但是你使用的載體的彈性是什麼?
人物專訪心法秘笈:先開始就對了
硯:最後一題,兩位做人物專訪都有相當豐富的經驗,如果要練習做人物專訪,應該怎麼開始?可以從什麼方向切入?這應該是芷儀的主場,除了去 Hahow 購買課程之外,還有什麼可以開始的方式?
芷:如果是還沒有累積很多文字作品的人,最基本的就是從閱讀開始。現在這個時代的好處是各式各樣風格的文章都搜尋得到,不用一定要寫成什麼樣子,我寫的人物專訪也不一定會被所有平台認可,而是它就是我個人發展出來的、是我喜歡的呈現方式。大家可以試著去找,一定可以找到自己覺得不錯的風格,多看、多去閱讀。
再來,你一定要去做,不一定要採訪超有名的人、或一定要被刊登,不用抱持這樣的想法,就算只是採訪身邊的朋友,每個人的故事一定都非常精彩。做專訪不用想成要寫一篇文章,它是一個過程,然後每一個人會有能力分布的不同。
就像玩電動都會有不同角色,每個人擅長的都不一樣,可能有人很會寫文章,但遇到人就會比較緊張,會不知道怎麼互動,那就是溝通能力比較弱;有些人是個性太好,別人在講話的時候會不好意思打斷,那這樣不得了,如果只能寫一千五百字,那講這麼多要幹嘛?所以專訪為的是精進技巧,也是在認識自己,你會漸漸發現哪些地方比較弱,會去把這些補起來。
人物專訪是一個過程,需要多種能力的組合,不是坐在家裡把一篇文章完成就好,這不是那麼單純的一件事情,所以結論就是去做就對了。

《夜夜有影》夏日電影院|主編論壇/活動攝影:劍劍
曉:其實早在這個活動之前,我自己就在想這件事,不知道有什麼方式可以培養大家成為能做好專訪的工作者,也不是說培養技能,因為可能就是缺乏機會。《放映週報》在發稿的時候,想找寫專訪的人也比較困難,我認為大家在自己熟悉的領域之中都會有很好的表現,但如果是要採訪商業片的導演或製片,我的腦袋沒辦法直覺想出人選,可以同時符合身為作者對於各種東西的敏銳度,就像如果你要以訪問高達的態度去專訪商業片的導演就不太對。要如何同時具備身為作者的專業能力,又要開放到就算是不喜歡的東西也能做得很好,這是在前期編輯發稿時會有的煩惱。
如果是要談專訪需要什麼技能,像《鏡週刊》、《報導者》可能在面對人物專訪的方式就有所不同。舉個例子,對《報導者》來說強調的是文章邏輯,思考如何讓這篇報導所傳遞的訊息、內容更充分,在看完初稿有什麼東西需要加強?是不是得要再找可以補充的人去訪,而不只是把採訪素材整理成文章?有些媒體則可能偏重在人物的性格,或像是身為一個人在撰寫傳記的角度;有的則是針對採訪對象所提出的東西、參與的事件與細節等,不同的思考角度都會影響到專訪進行的方式。
對我自己來說,不管對象是什麼類型,基本的共通點就是資料查找的過程,就算是商業片導演,也需要把相關的電影全部看過。準備過程可能會有個時期都在看同一個導演的作品(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職業傷害?),就算不是最喜歡的也還是會找到有趣的地方、特殊的地方,身為專訪者要如何敏銳地找到和作者的連結,是我認為專訪有趣的地方。你到底關心什麼──也不只是純粹服務這個題目,不是只聊對方關心的話題,你自己有什麼關心的事情可以和題目連結在一起,找到好的切點就是專訪最重要、也最困難的事情,在資料查找的過程中,你自然會找到切入的角度。
接下來,每個人的工作方式也不一樣,有些人的訪綱很仔細,照著結構寫完之後文章就完成了,這種方法也不錯,不太會脫離原本的設想;有些人會依據現場變化,彈性非常大,即使偏離原先預計的計畫也沒關係。這就和每個人做專訪、寫文章的方式會有不同差別,往下談專訪這件事的經驗與感想還有很多可以聊,但工作方法大致是這些方向。
與談/張硯拓、陳芷儀、蔡曉松
活動攝影/劍劍
文字整理/黃曦
責任編輯/張硯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