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8
By 鄧九雲
《大象席地而坐》:生命雖是一片荒原,但所有人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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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筆名胡遷的中國導演胡波,將自己的小說改編上大銀幕,成為入圍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新導演、男主角、改編劇本、攝影、原創音樂等等六項大獎的《大象席地而坐》。作品完成後不久,胡波便自殺逝世了。本文為作者鄧九雲閱讀、觀影後的品析文字,全文版限定釀電影訂閱者閱讀,還沒有成為釀讀者的你,請參考訂閱方案,其中包括連同《釀電影創刊號》一起帶走的諸多優惠哦!
胡遷的大象是在花蓮市。胡波的大象是在滿洲里。花蓮市沒有動物園,滿街的剝皮辣椒與麻糬,還有停止開採的玫瑰石。大陸導演唐棣也有一部《滿洲里來的人》。滿洲里,那裡到底有什麼?他說:「滿洲里有遠方,有我們所有對神祕事物的想像。」花蓮的大象成了五千多字的故事,滿洲里的大象成了四小時的電影。席地而坐的大象到底在哪裡?它為何坐在那裡動也不動?胡波永遠不會說了。
電影裡的時間就是一天,過得非常地慢,從早晨,到翌日曙光之前。清晨大樓外面的垃圾積了好多天,房間的窗戶都是打開的,一天就從「惡臭」開始。一個男孩叫偉布,一個男人叫于城。偉布的爸爸一早就喝酒發酒瘋,于城與朋友的老婆偷情,朋友發現了就從窗戶跳了下去。外邊的垃圾還在燒,于城和偉布一早聽見的都是:你滾吧。
還有個老人叫王金,等著被女兒趕去養老院。一個單親家庭的女孩叫黃齡,跟學校教務主任搞婚外情。這四座人型外殼,囊括了三個年齡世代,是不堪家庭下碎屑的肉身所拼整起來的軀殼。裡面填塞的鬱悶夾雜著躁動,從來不是從皮膚裡掙扎著爆開,而是在他們全身狹窄的血管裡蜿蜒蠕動著,直到天荒地老。唯一乾淨的或許是老人王金的外孫女,可惜她的小腳背,在父母的舞蹈期望裡開始慢慢變形。
困在井陘縣的他們,時間感失去常態,腦子像寄生了某種異物。這異物吸食著情緒漸漸腫脹起來,在麻痺之前還有一場「出走」的夢可做。抱著一個荒誕浪漫的目的──去看大象。然而出走的方式卻還是困在人為搭建的路徑裡面,沒有火車,坐汽車,直達不了,就轉車。到不了滿洲里先到瀋陽也好。他們都是那種隨便被世界打發走的人,前進的動力來自挫敗與絕望,可是那力量也很稀薄,時有時無,這裡沒有一個人跑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