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09

By 蔡曉松

從《26 年》看光州民主化運動:類型框架下的歷史記憶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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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電影轉譯民主進程的動能之強,幾乎成為當代觀眾對韓國的主要印象之一。其中,作品成色各有不同,也並非僅為少數作者的藝術表達,能夠直接進入大眾目光,與觀眾於類型與敘事慣例中互動,且取得絕佳票房成績的作品,也有不少可謂韓國影史之代表作。

以發生在 1980 年的「五一八光州民主化運動」(Gwangju Uprising)為例,往後 30 年間,便有《花瓣》(꽃잎,1996)、《薄荷糖》(박하사탕,1999)、《亂世狂愛》(오래된 정원,2006)、《華麗的假期》(화려한 휴가,2007)等形色各異的作品問世,由不同的取徑回憶光州事件與其影響。

「五一八光州民主化運動」(以下簡稱「光州事件」)起因於全斗煥於 1979 年發動「雙十二政變」奪取軍權,光州民眾起身抗議,卻遭遇軍隊進駐與大規模血腥鎮壓,儘管武裝民眾一度佔領道廳(行政機構),最後仍不敵軍隊以坦克等優勢武力鎮壓。最終,失蹤、死亡與遭到逮捕刑求的受害民眾數量,估計遠超過官方公告數字,至今仍未有定論。

《華麗的假期》電影劇照/劇照來源:MyVideo 影音

《華麗的假期》電影劇照/劇照來源:MyVideo 影音

此事件對韓國民主化進程具有決定性影響,以其為題的作品,至今往後,仍不斷有佳作出現,如近年代表《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택시운전사,2017)等。本文難以窮盡所有以此為題的影視化作品,故嘗試以 2012 年問世,改編自韓國漫畫家姜草作品的《26 年》(26년)為重心,由該片向前推回,淺述韓國的劇情電影如何以不同面貌、敘事方法回應歷史事件。

《26 年》的故事背景,由應負起光州事件直接責任的總統全斗煥展開。在獲得特赦之後,全氏持續於位在延禧洞的豪宅過著隨扈成群、嚴加保護的奢糜生活;光州事件 26 年後的 2006 年,四名光州事件受難者的子女,在一名退役戒嚴軍軍人的召集下,決心展開「刺殺前總統」的復仇行動。

以 26 年後為時間背景,電影《26 年》的故事鮮明直接,以受難者子女的正義追討行動為引,開展計畫,呈現具體的武打肉搏或槍火械鬥,敘述如犯罪片型的復仇故事。電影的特點,部份來自於此類型用以調度觀眾情緒的手法,並未因其沉重的故事背景而消失。在緊湊鼓點主導的配樂提示下,《26 年》在虛構敘事中,實踐受難者與其後代、遺族對正義的追討,幾乎可理解為一部並不那麼戲謔的《惡棍特工》(Inglourious Basterds,2009),或並不那麼自持深沉的《餘燼》(The Embers,2024)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身為家屬的主角們之復仇動機,多是兒時所見,父母輩在經歷光州事件後的長期創傷反應。在《26 年》之前,表現光州事件的韓國電影,除了《華麗的假期》直接以封閉時間線,敘述 5 月 18 日前後的戒嚴軍進駐、與武裝抗爭未果之外,其餘作品亦多透過拉長時間範圍,以事件倖存者的創傷反應表現事件本身的殘酷,以及對社會造成的長期影響。

1996 年,韓國電影審查制度因違憲而廢止,同年問世的《花瓣》由「韓國新浪潮」導演張善宇執導,以一名因光州事件受到精神創傷,之後長期受流浪漢性欺凌的少女遊民為主角,以女性受難者的個體苦痛,揭開國族隱而不談的結痂創口。1999 年,李滄東(이창동)以《薄荷糖》的倒敘結構,推回不可逆的生命進程,最後揭露光州事件對於崩潰男子的長遠影響;2006 年,改編黃石英小說的《亂世狂愛》(오래된정원)則以逃亡的社會運動人士為主角,描述一段發生在藏匿期間的愛情故事,最終在時代巨輪下成為無言憾疚(無獨有偶地,故事中如同遊魂的其中一位左派青年,也在告別之際留下了「刺殺全斗煥」的想法)。《26 年》的主角群則為更年輕的世代,在經歷光州事件的父母輩影響下,背負起無所適從的生命創傷。

如同《花瓣》以手繪動畫與黑白場景交錯,表現女主角的心境,以及光州事件當下的創傷記憶,《26 年》的前段 10 分鐘,以動畫場景帶觀眾看到主要角色群各自對光州事件的記憶,在表現性強烈的動畫中,軍隊對人民的無差別屠殺、肚破腸流的暴力場景,皆傳達事件本身的殘酷特質,而電影後段以斷裂於動畫表現的方式呈現,便是透過某一特定手法再現特定片段的方式,形成一種對後輩人士而言「無法觸碰」的特性存在。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26 年》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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