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21

By 黃曦

獻給伊朗的家書,賈法潘納希鏡頭前的女性與土地──《三張面孔》與《這裡沒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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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法潘納希的言志

二〇〇九年伊朗總統大選前夕,改革派候選人米爾-海珊・穆薩維被伊朗民眾視為國家的新希望,以極高聲量領先其競爭對手──現任總統馬哈茂德・阿赫瑪迪內賈德。然而官方卻宣稱內賈德以絕對領先的優勢連任,大選失利後,穆薩維和眾多改革派支持者走上街頭抗議選舉舞弊,這場革命透過網路串連讓暴政的真相被攤在陽光下,示威者的怒火在雲端上無盡燃燒,這次的示威被稱作「綠色革命」,成為自一九七九年伊斯蘭革命後伊朗最大規模的抗議運動。

二〇一〇年,伊朗導演賈法潘納希因公開聲援綠色革命遭當局逮捕,同年年底被以「危害國家安全」、「反伊斯蘭共和國宣傳」等罪名判刑六年,且未來二十年內不得拍攝電影、撰寫劇本、受訪或離境。在國內形同遭到軟禁的潘納希以極低的拍攝成本繼續從事影像創作,並計劃以自身經驗出發拍攝「囚禁三部曲」,首部曲《這不是一部電影》(2011)將影片隨身碟藏在蛋糕裡偷渡出境,於坎城影展首映,後又拍了《好戲不散場》(2013)和《計程人生》(2015)。

《計程人生》劇照
《計程人生》劇照

潘納希作為伊朗電影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曾作為「伊朗三部曲」導演阿巴斯的助手,師承其創作風格,亦在電影的表現形式上深受其影響。奪得二〇一五年柏林影展金熊獎的《計程人生》以偽紀錄片的方式,在車上架設攝影機記錄下自己作為計程車司機與乘客的對話,對話底下包裝了導演對時事的針貶,可最珍貴的仍是他無意批評個人的核心,他只是靜默且真誠地打開他的電影,邀請你聽聽「她」的故事、德黑蘭的故事、這個國家裡女性的日常故事。

被譽為「伊朗電影的良心」的潘納希,他的作品也絕非只是獻給電影的情書,而是他對家國最真摯的關懷,對電影這門藝術不輟的叩問。即使國家壓制他的思想、言論,但他對自由的追求、對藝術的熱情仍撞破了囚牢的天窗,來到遙遠的他方,為我們訴說他所望見的那一片德黑蘭的天空。

潘納希近年的兩部作品《三張面孔》(2018)、《這裡沒有熊》(2022)和他過去的多部作品一樣,將視角聚焦於伊朗女性的處境,試圖揭示強權、鬆動傳統,作品巧妙地將虛實揉捏,串接起每一部作品,同時也直指橫亙在他創作、生命裡的命題:沈默會殺死一頭羔羊。

《三張面孔》劇照
《三張面孔》劇照

*《三張面孔》:少女的陽剛、夢、與魂魄

電影從少女自拍的自殺影片揭開序幕,收到自殺影片的導演潘納希和女演員一同趨車前往片中的偏遠山村,一探少女的下落。作為一部公路電影,車窗作為觀察世界的安全距離,觀眾透過導演搖搖晃晃的眼光窺見伊朗的農村面貌,在停與行之間,看見在父權體制下賴活的男人面孔,和那一張又一張欲掙脫束縛或選擇遠離顛倒是非的女人的臉。

潘納希深信自殺影片為真,而被指控對少女星夢置之不理的女演員則開始懷疑影片的真偽。沿著一條狹仄的蜿蜒山路前行,兩人終於來到少女所住的村莊,卻遍尋不著屍體、葬禮與新墳。

《三張面孔》劇照
《三張面孔》劇照

狹長的飛沙之路作為山谷間村落往來的唯一要道,村民共同制定出了會車規矩:上路前按一聲喇叭,若聽見遠方傳來二聲喇叭,表示對方正在趕路,希望先行通過,如果你選擇不讓,就還以一聲長鳴。多年來村民謹守這個規則,選擇在不變通的「傳統」底下安身立命,直到少女舉起鐵鍬闢路,他們說這不合論常,少女不該陽剛,少女不該有夢,少女不該有魂。

懷抱戲劇夢的少女和《花漾足球少女》(2006)中那一群打破傳統、混入球場看比賽的女孩一樣,少女舉起改變的鐵鍬,卻總被視為悖德的異類。於是少女只得走向邊緣,她躲進住在村莊邊陲的過氣女演員的家,同樣作為怪胎,或許她們能相互安慰彼此。

《三張面孔》劇照
《三張面孔》劇照

可最大的不同是,這位在片中未曾露臉的過氣女演員,曾經走上一條新路,只是在受傷之後,她選擇不問世事,回歸寧靜。我們可以將過氣女演員的態度視為一種放棄嗎?又或者,她是在另一條路上選擇不背離本心,持續尋求藝術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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