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8

By 釀電影

《漂浪人生》揭示千瘡百孔的歷史共業,動畫成為樹洞讓傷痛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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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漢斯黃/午夜影室

入圍今年奧斯卡三項大獎的《漂浪人生》為影壇罕見的「動畫紀錄片」,由丹麥導演喬納斯波赫拉斯穆森訪問化名好友阿敏,勾勒他自家鄉阿富汗喀布爾隨家人逃亡,流離至前蘇聯、愛沙尼亞及丹麥的遷徙故事。同時也敘述他身為同志摸索性向的歷程,如何於戰火紛亂、離散失所的成長背景下,逐步失去「自我」身份,絲絲入扣描繪難民求生步步為營的危恐心理狀態。

電影以「動畫」影像之虛構,輔佐阿敏的受訪音訊,再現那些於冷戰時代「被消失」的記錄,讓那些已沒有物證的歷史,藉由動畫浮上銀幕;動畫也游移於寫實與表現主義之間,具現記憶的不確定性,也與阿敏「被抹去」的真實人生相呼應。當他的回憶湧上心頭,身分透過不斷口述的歷史重新被建立,動畫影像也逐步清晰,揭開歷史、政治與社會所共謀掩埋的,是個人降服於體制而遺忘自我的真相,而也唯有確立自身,「漂浪人生」才得以定錨有所依歸。

|被消失的國族真相,口述訪談、真實影像直戳歷史共業

電影以阿敏自述阿富汗喀布爾家鄉的回憶開場,片中呈現他身穿姊姊女裝,戴著耳機聆聽 80 年代流行金曲〈Take On Me〉,穿梭於歌舞昇平的大街之間,乍似享盡無所憂愁的童年。然而,當阿敏描述姊姊經常提及的父親,以飛官身份載乘姊姊,自己卻無福享受親子時光因為父親早已失蹤時,阿敏終止對話向訪問者(導演)表示,講述生平曲折慘絕故事並不容易,需要更多時間消化:「但我必須正視它,過去我無法擺脫,也擺脫不了。」

埋葬於阿敏內心深處的隱晦記憶,此後才自他口中吐露,其成長背景 1970 至 90 年代的阿富汗歷史,也因此被翻攪而出。自 1973 年親蘇聯的阿富汗人民民主黨推翻王室,同年建立阿富汗共和國,致使國內親蘇、非親蘇派系紛亂不已;1979 年政治內鬥時,民間反政府、聖戰組織日益壯大,蘇聯藉此接受阿富汗政府請託入侵該國開啟戰爭,成為長達九年的「蘇阿戰爭」,自此之後阿富汗境內戰火不息,局勢動盪不安。

阿敏父親即在戰爭發生前,被認定為親蘇聯「共產份子」遭到非親蘇派清算,失蹤至今仍未知下落。戰火爆發以後,政府徵召男丁,阿敏哥哥亦險些入伍成為亡魂。此時,電影也揭露美國為抑制蘇聯,提供反政府的聖戰組織軍援,助長塔利班的勢力崛起,如今成為全球心頭大患,極為諷刺。1989 年蘇聯撤軍後,阿富汗內戰仍持續延燒,聖戰組織勢力日益強大,讓戰場波及喀布爾,致使阿敏一家選擇倉皇逃亡,攜家帶眷遷移至共產體制瓦解、唯一肯發簽證的俄國。

《漂浪人生》霎時成為冷戰時期鬥爭下的產物,致使阿富汗國內分裂的一大主因,即是美蘇於背後暗地操盤。阿敏作為「真聲」口述,以及動畫「虛影」呈現,讓此段浮於檯面底下的歷史重現,令人看清致使阿敏一家四散分離、家破人亡的原因,即是國際政治角力的共業。映照起電影開場,阿敏自述家的定義:「可以安身立命、長居久留、無需搬遷。」對戰火下成長的孩童是多麽難以企及的幻夢,也成為他此生必須面對與修煉的課題。

電影不論丹麥原名「Flugt」或英文譯名「Flee」皆有脫逃之意,明指阿敏顛沛流離的人生,藉由動畫審視他的「逃逸路徑」,而所揭示的歷史業障之負重,甚至有時連阿敏的眼光都已「逃離」,只能由真實的影像代為訴說,讓故事得以完整。

例如:電影以紀錄影像呈現阿敏離開家鄉,聖戰組織入侵喀布爾後,坦克車「壓人」的血腥景象,或者阿敏姊姊躲在貨櫃船內遣逃時,也使用真實檔案影像剪輯搭配。即使這些畫面都已脫離阿敏的回憶,但電影讓此等歷史真相躍然銀幕,逼使觀眾不得像阿敏般逃離,必須直視現實的苦難。導演喬納斯波赫拉斯穆森表示,穿插真實影像十分重要:「它在電影中成為關鍵點綴,因此你會一直被提醒,這是個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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