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資本主義流動與新移民身份認同：《拉馬與拉拉》、《以啟山林》、《遙遠之地》

編按：新北市紀錄片獎今年邁入第 11 年，除了長期對紀錄片創作的支持，今年更推出「線上影展」，與 Giloo 紀實影音及公視+ 線上平台合作，選映歷年優選影片，完整片單及映期資訊請參考文末。

拉馬與拉拉一家遠渡重洋地從印尼來到了台灣，希望在這陌生的土地上展開新生活；原本在台灣就讀大學的緬甸青年，為了實踐一帶一路的美夢回到了家鄉；在台定居十多年的華僑大花哥盼望著能一夜致富，輾轉回到了祖國開採玉石⋯⋯

本篇文章聚焦在三部紀錄片：《拉馬與拉拉》（2020）、《以啟山林》（2018）以及《遙遠之地》（2017）。這三組故事分別拼湊出全球化的資本主義的流動性，片中出現的人們曾帶著對美好生活的盼望來到台灣，又各自因為不同的原因回到了家鄉。台灣作為他們旅途中的節點，曾經帶給了他們希望，也帶來了對未來的迷惘。

新移民的身份認同

鄭瑋萱的紀錄片《拉馬與拉拉》中，紀錄了兩位年幼的孩子在 2016 年時隨著父母一同遷居台灣。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他們必須重新適應起異國的新生活，語言的隔閡也使兩個孩子難以融入台灣的社交圈。

片中最讓人心疼的是，哥哥拉馬一邊看著手中的平板，一面對著鏡頭說道：「在我來台灣之前，我想當科學家或是老師，但來台灣之後，我只想當個普通人。（Before I came to Taiwan, I wanted to be a scientist or a teacher, but after I come to Taiwan, I want to be a normal people.）」

除了哥哥拉馬遇到身份認同的危機，妹妹拉拉也面臨了相同的難題。正在學習英文的拉拉，用著他不熟悉的外語向導演控訴著，在補習班裡的男孩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的頭巾看，這使他感到不適且憤怒著，但不善於中文的他，卻難以向男孩表達自己的不滿。

為了清楚對鏡頭闡述他的想法，妹妹先是在 Google 翻譯中輸入了自己的母語，接著再唸出翻譯出的英文。對年幼的妹妹來說，就連想傳達自己的憤怒都要花這麼大的心力才能達成，當拉拉來到台灣的同時，他也被迫失語、噤聲。影片的最後，這一家人最終還是回到了印尼，但是他們的爸媽卻還是期盼有一天能夠再回到台灣。這不禁讓人思考，若拉馬和拉拉再次來台，這將會是幸還是不幸呢？

在許鴻財《遙遠之地》的其中一個片段，將場景放置於中和的華興街，華興街作為緬甸人在台的聚集地，見證著一代又一代緬甸人的來來去去。在華興街小吃店裡，緬甸華人們閒適地高歌著改編歌曲：「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去，我希望人們把我埋在這裡，在這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台灣台灣。」這首歌改編自中國歌手汪峰的《北京北京》，卻也道出了緬人身處異鄉時的複雜心境。這些華僑大都來自於緬北的密支那，他們大都是孤軍的後代，曾懷抱著「祖國夢」來到台灣發展，但也有人會因為對現實感到失望，而回歸故土。

無論是像拉馬和拉拉一家的新移民，還是曾有著祖國夢的緬甸華僑，他們在跨過國界後對自我定位產生的模糊及混雜性，都使其陷入了身份認同的混亂中。

全球資本主義的運作

在《以啟山林》中，紀錄片導演許鴻財紀錄著他的好友李永恆如何毅然決然地休學，回到緬甸去實踐自己的發財夢。當中國的資本滲透到這塊土地時，李永恆決定跟隨時代的潮流替中國人開墾緬北山區。為此，李和他的工作夥伴們砍下了一棵棵參天的大樹，並以大火焚林。彼時濃煙密佈、灰褐色的煙塵由低處盤旋而上，李看著這滿目瘡痍的景象，他說：這讓我想到了《西遊記》裡的火焰山──生靈塗炭。

即使如此，李也為自己解套地說：就算我不去做（焚林），還是會有其他人去做。此句話道出在國家發展下，自然保護與經濟發展的兩難問題。故事的結尾，李順利地完成了這項外包工作，賺到了一筆錢後興奮地買了新車，還在 KTV 找了小姐與他熱舞，彷彿一切都如他預期般地美好。但誰也沒想到，當初他在親眼見到山林被焚毀殆盡後，曾彆扭地別過頭默默流淚⋯⋯

在拍攝《以啟山林》這部片之前，導演許鴻財本就關切東南亞華人的離散議題，並藉由個體的生涯發展帶出近年來國家的改變。因此，他的紀錄片作品《遙遠之地》正是聚焦於分隔台灣、緬甸兩地的跨國家庭。緬甸華僑大花哥為了實踐賺大錢的美夢回到家鄉開礦，他說他在尋找屬於他的那顆玉石，只要找到這顆玉石，他就能夠如願地一夜致富。

為此，他與老婆阿咘姐分別在兩個國家生活，並隻身一人在緬北礦區裡監督著工人做工。影片最後的場景停留在那不分晝夜不曾停止開採的礦區，漆黑深邃的礦坑，映照出的是人類永無止境的慾望。許鴻財自言，他還是不能理解這個瘋狂的地方。然對於玉石傳說的美夢，卻也促使緬人不斷投入這瘋狂的賭局中。

結語

在全球資本主義的流動下，個人身份邊界在不斷改變的同時，也被編織進全球化秩序中。在《拉馬與拉拉》中，我們跟著這一家人重新適應著在台的新生活，也彷彿親身經歷新住民被社會邊緣化的困境；《以啟山林》和《遙遠之地》則是講述了一則則緬甸華僑回國打拼的故事，其中也牽涉他們的國族認同問題以及不斷被傳頌的「中國夢」。透過這三部紀錄片，拼湊出了當代東南亞移民生活的圖景，有些人仍在實踐他們的移民夢、有些人夢醒了，也有些人反而被召喚進了民族主義式的發財夢裡。

全文劇照提供：新北市紀錄片線上影展

2021 新北市紀錄片線上影展

2021.07.01 ~ 2021.08.01＠Giloo紀實影音
2021.08.01 ~ 2022.07.31＠公視＋

Giloo完整片單：

林詩純｜《修片林小姐》
鄭瑋萱｜《拉馬與拉拉》
宋妍菲｜《一家兩國》
陳冠君｜《吾家有男初長成》
林澤豫｜《曹大哥的休息站》
陳樂晞｜《不具名：自由的代價》
蘇美玉｜《魚路》
陳韋杰｜《寍》
許鴻財｜《以啟山林》、《遙遠之地》

公視＋完整片單：

林詩純｜《修片林小姐》
鄭瑋萱｜《拉馬與拉拉》
宋妍菲｜《一家兩國》
陳冠君｜《吾家有男初長成》
蔡佳璇｜《游移之身》
林澤豫｜《曹大哥的休息站》
陳樂晞｜《不具名：自由的代價》
陳韋杰｜《寍》
許鴻財｜《以啟山林》、《遙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