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01
By 沈怡昕
記一段友誼的最後禮物──專訪《親愛的恩佐》導演羅賓・康皮洛
「羅宏・康特臨終前,在醫院和我討論到這部片,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那時我告訴他:『我想我不會知道,該如何用你的方式拍《Enzo》(《親愛的恩佐》)。』」
這是一段友誼的最後禮物。在《親愛的恩佐》(Enzo,2025)的開頭,恩佐並不知曉自己即將迎接的愛情,不只是以他處身的法國為首的,來自西歐中心主義的傲慢。恩佐亦不知曉自己的愛情,將與一個不情願的深櫃烏克蘭戰士,以及不明朗的俄烏戰爭,有著靈魂般的綑綁。
透過一場炎炎夏日的青少年性啟蒙故事,《親愛的恩佐》反映出當下歐洲的心理狀態:一種來自西歐中心、面向東方、面對男性陽剛氣質的性幻想。
當羅宏・康特(Laurent Cantet)臥於病榻之時,羅賓・康皮洛(Robin Campillo)已經知道,這將是他們長年的友情裡,最後一次切磋、著墨彼此錯位的藝術觀點,並維護他們所共有的藝術財產。但是,康皮洛肯定已經明白,如同恩佐最終的領悟與成長,他只能和眼前的生者,那一個沒有康特的劇組,維護一段可能從起初就已「結案」(case closed)的情事。
放下羅宏・康特,放下政治的魅影(phantom),透過恩佐的感情故事,讓戰爭的鬼魂飛翔。於是,愛走出了西歐內部白人男性的性幻想,慾望走出了青春,回憶走出了牢籠。這是一段友誼的最後禮物。
《親愛的恩佐》為 2025 年坎城影展「導演雙週」開幕片。筆者於坎城首映隔天,以英文進行此次訪談,嘗試捕捉這位當代酷兒電影大師,對生命與慾望的深刻思索。

《親愛的恩佐》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親愛的恩佐》描繪了一個仍在探索性向的中產階級男孩性幻想。可否請導演分享一些青春期的記憶呢?
羅賓・康皮洛(Robin Campillo,下稱「Campillo」):我記得兩件事。儘管剛邁入青春期,不過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同性戀,我當時就知道自己特別喜歡男生,我當時⋯⋯之所以會去戶外運動,就是為了跟一些男生混在一起,我記得他們半裸的上身。
我還記得其他一些事,這件事可能與《親愛的恩佐》比較相關,我還記得一些晚上,我獨自躺在床上,聽到汽車和卡車在路上行駛的聲音,我夢想著自己能逃出去。我記得那些幻想,像是跳上一個男人的卡車後車廂,然後去遠方踏上一場愛情之旅,走到路的盡頭。
我現在意識到,這一類「尋找地平線」的幻想,都是為了擺脫我的家人。事實上,我的家人對我並不是很差,相反地,他們都對我很好,所以我在當時對這些幻想並不以為意。我只是偶爾喜歡幻想,被一個男人裝進後車箱帶走,然後流落天涯。那恐怕是我十幾歲時最大的夢想。
沈怡昕:這些回憶也和《親愛的恩佐》有些關聯,你渴望突破現實框架,渴望逃避現實,最終現實往往會壓垮角色。例如《BPM》(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2017)像是一部人們想要慶祝生活,並盡其所能地去慶祝的電影。但當然,生活的即時性、緊迫感和痛苦也會隨之而來。這是否正是《親愛的恩佐》所要表達的,也是你最初成為導演的「迫切感」之所在?
Campillo:《親愛的恩佐》的開頭,當你第一次看到主角恩佐,這個傢伙正抬頭向上,看著天空,懷抱某種理想;另一個男人,卻在看著他自己的手,他的手有點受傷,在他的手之下,是工地的土壤。從開場的設計就會知道夢想之間的差異。
帕索里尼(Pasolini)在自己執導的電影《十日談》(Il Decameron,1971)中,飾演西洋繪畫之父喬托(Giotto)的學生,在這部電影的結尾,帕索里尼說道:「既然夢想創造一件藝術作品已足夠美好,我們又何勞去創造它呢?」對我來說,任何實踐本身總是充斥這種神佛「化身」(incarnation)和「身體」之間的問題。
《BPM》中,主角相信只要身體還能參與活動,便可能在政治鬥爭上仍有所作為。因此,當愛滋病毒逐漸入侵主角西恩的身體,疾病的現實令他被困在親密關係亦無法逃脫,當他再也不能投身參與抗爭者「ACT UP」的社群,相較於繼續困在關係中,他選擇的是獨自面對疾病。
在這部電影裡,這段愛情就像一場夢。對我來說,家庭是一個非常「隨機」的社會結構,你無法選擇家庭與父母。活在這樣的世界,當恩佐在工地工作時,儘管他不太擅長藍領階級的勞動工作,但和這些人待在一起就像「烏托邦」。中午休息時間,他們圍成一圈一起吃飯,恩佐很喜歡那種兄弟情誼。即使他的中產階級身分,令他在工作上格格不入,藍領工作對他來說是一場「革命」,對抗原生家庭所謂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
從宏觀的角度、從宇宙的角度來說,「革命」就是從我們的星球、從我們的地方,抵達另一個地方,即便最終又回到了原點。德國表現主義詩人與劇作家恩斯特・托勒(Ernst Toller,1893-1939)曾經在談到「革命」時說過:「所有革命最終都會被出賣或失敗。」但,Toller 也說,於每個人成為革命者,經歷過革命之後,它如何讓妳/你成為一個不同的人。所以,這是一場真正的革命,革命就發生在恩佐身上,當電影結束時,他已經不是起初的那個恩佐了。

《親愛的恩佐》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親愛的恩佐》電影開場,恩佐住在別墅裡,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在後院泳池游泳,過著富裕的生活。恩佐活在這種寬裕的生活中,電影結尾他決定再次回到這樣的生活中,重拾他曾經放棄的學業。這中間所經歷的這些「混亂」,究竟是曾何而來的?
Campillo:對我來說,這種「混亂」來自教育制度。我們要求青少年很早地就要清楚自己想做什麼、成為什麼。尤其是在法國,有一個叫作「Parcoursup」的教育系統,恩佐和他的兄弟便是處身這樣的系統,哥哥走得很順遂,但恩佐選擇放棄。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青少年沒有自由。
我很喜歡路易斯・波赫士(Luis Borges)的一句話,他說:「沒有比直線迷宮更糟的迷宮了。」對我來說,我們向青少年提出的建議,就是這種「迷宮」。在法國,有一位教育部長曾說,我們的孩子可以在入學時,選擇他們想做的事情。但他們入學時,是四歲左右,這太瘋狂了。
我們都需要在生活中經歷一段「混亂」的時期,才能知道長大後想做什麼。在 18 歲的時候,我的內心也很混亂。當然,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非常喜歡男生,我沒有那種性向的流動與掙扎,但我喜歡羅宏・康特(Laurent Cantet)的劇本設定,他認為這個男孩對一切都很開放,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何去何從,他感覺一切都揉雜在一塊。在我跟羅宏的討論中,我明白羅宏不會想告訴觀眾,恩佐到底是不是「愛」弗拉德(Maksym Slivinskyi 飾),他是不是因為愛上弗拉德而想去烏克蘭參加戰爭。
因為我們永遠無從得知。我將之稱為「校正」(adjustment)的過程,電影中有許許多多的元素,但重點是恩佐不想要被貼標籤。在討論劇本的過程中,羅宏告訴我,他認為恩佐不是同性戀、不是雙性戀,正因為他是如此地被慾望給「形塑」(structured),他的家庭與階級身分,是這些框架讓他被塑造成特定的某種人。所以,他想要讓自己成為一個開放的空間,讓夏夜晚風吹撫過他的身體。

《BPM》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你提到了你與羅宏的討論,你也曾經為他撰寫劇本,這次則是你替他執導、完成了這部片。與洛朗的電影相比,你覺得這部片有多大的比例是「你的電影」?這件事在你內心有所衝突嗎?
Campillo:羅宏臨終前,在醫院和我討論到這部片,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那時我告訴他:「我想我不會知道,該如何用你的方式拍《親愛的恩佐》。」時間雖然不多,但他告訴我一些關於這部片的靈感,一些私人的記憶。即便如此,我仍告訴他,我無法用他的發想拍攝他的電影,,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用「我的方式」拍一部電影。當時我跟羅宏說:「即使是對白,甚至是劇本,都會隨著排演、拍攝過程不斷演進,但我都會拍攝這部電影。」
我也告訴他,條條大路通羅馬,我想我們最後會完成這部片的核心,但我可能無法百分之百確信他的版本、他的核心會長成什麼樣子。畢竟,我現在的人生狀態,是嘗試拍攝非常簡單的電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嘗試透過拍攝方式達到一種非常簡潔、非常純粹、非常明亮的狀態。就像我希望《親愛的恩佐》的版本會充滿陽光,但同時有著非常棘手的處境,於是讓主角陷入非常曖昧的境地。
在拍攝過程中,我並沒有太多對我和羅宏之間,或是關於我自己的「創作觀」有過太多踟躕。在創作上,我們有很好的「夥伴關係」,我們對彼此忠誠、彼此了解。即使他已經不在了,但我想他會知道,我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創作。畢竟這仍然是一部羅宏・康特的電影,不是我的電影。
沈怡昕: 你談到了「光」的概念,光照亮事物。您的許多電影都是關於人們面對「存在主義」的踟躕,經常是面對死亡。從《They Came Back》(2004)開始,電影就充滿「死者的歸返」,以及隨之而來的痛苦和悲傷;到《BPM》是主角處身死亡逼近的終極黑暗裡,在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找到光明。或許,這些創作經驗也讓你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來面對羅宏的死亡,以及《親愛的恩佐》?
Campillo:也許是吧。尤其我們在羅宏去世後開拍,我們需要一些「光」去照亮他的死亡。羅宏所選擇的拍攝場景,是因為他每年都會在那裡住幾天、度過暑假,那是我們年輕時常去的地方。在南法蔚藍海岸,陽光很強烈,但岩石之間的陰影處卻十分黑暗,這形成了某種強烈的對比。這和羅宏的個性有相似之處,也和我的個性十分接近。我們時常在陽光下談論非常艱澀、悲傷、絕望的話題,也試圖用溫柔的心去同理角色和事物,我們不會「評斷」我們的角色。因為每個人都盡力做到最好,即使這並不能改變現狀的殘酷性,但我們想在陽光下展現這份矛盾,在開放的天空、白日艷陽下,盡情展現陰暗。

《BPM》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能否請您談談飾演父親的義大利影帝皮耶法蘭西斯柯・法維諾(Pierfrancesco Favino),與飾演母親的演員艾羅蒂・布雪(Élodie Bouchez)?
Campillo:在羅宏人生的最後時光,我們還有一些時間挑選四個主角。我們一直都很欣賞艾羅蒂的表演,想和她合作很久了,所以沒有過多地討論,因為她就是一名很棒的演員,她的表演非常樸實、簡單,但擁有許多不同的層次,而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演員,她的表演呈現也非常精確。
法維諾也是不二人選,我們很喜歡他在《黑金叛徒》(The Traitor,2019)和許多其他電影的演出。不過,我們唯一討論的是他的義大利人的身分,會為這部電影帶來什麼意味。事實上,羅宏和我特別喜歡與外國演員合作,他們的存在能讓我們重新挖掘現場的其他法國演員,讓法國演員發揮出最佳的表現。這或許是因為我們對法國演員有點意見,即使我們有很多優秀的法國電影與電影人,但法國演員有時候會沉浸在安逸的電影產業文化之中⋯⋯
沈怡昕:法維諾在片中飾演的父親保羅,他有一句台詞提到「我們太寵我們的孩子了」,他在片中在「青少年的教養」上遇到很艱難的挑戰,你個人認為我們該怎麼對待現在的孩子?
Campillo:有趣的是,在拍攝現場,法維諾總是害怕會表現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我告訴他,你可以溫柔地和恩佐說話,你可以如此表演,我可以接受。但這會讓你看起來像個變態,這並不會讓你變得更和善;相反地,這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千萬不要以為觀眾會因為和善的語氣,就認為你是一個多好的父親。
因此,我喜歡他最後的表演選擇,他的仁慈是有毒的。當你和青少年在一起時,總不能因為他們犯下任何的錯,就隨便把他們關進監獄。我們都知道,跟青少年相處必須建立「邊界感」,你要讓他們感到安全。
這在不同世代都會反覆出現一樣的討論。當然,「作為一個青少年」本身就像一場「政治危機」,這樣政治的「時刻」不是因為青少年自身的危機,而是圍繞青少年周遭的每個人的危機。對我來說,儘管看似是大人在拷問青少年,實際上卻是青少年對成年人進行一輪「新的拷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你和伴侶的關係如何、你這一生中做了什麼?
其實是這些事情,對青少年身旁的人來說,這具有挑戰性。因此,不僅僅是青少年面臨自己的存在危機,危機無處不在。《親愛的恩佐》就是這樣,即使恩佐的觀念可能是正確的,但或許恩佐的「理想性」對他人而言是一件太過分的事。恩佐對弗拉德說,你應該去參戰,這是因為恩佐把道德標準訂得很高,這種理想主義甚至對弗拉德來說都太高了。

《BPM》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我們是否能順道談談弗拉德,「青少年」本身身處的過渡期狀態、理想姿態,若是看作某種政治建構,甚至是某種政治危機本身,在《親愛的恩佐》非常明確地將「政治建構」與「地緣政治結構」連結,戰爭逼近的意識幾乎是呼之欲出。能否請你談談,為什麼弗拉德必須是「烏克蘭徵兵」?為什麼要將地緣政治,納入愛情故事的框架中?畢竟,這不是一部關於烏克蘭的電影。
Campillo:這是羅宏電影第一次「地緣政治」的元素,即使這不是一部關於烏克蘭的電影,而是一部關於一個「青少年幻想」的電影,但這一層幻想正是面對著烏克蘭。儘管我沒有參與最初的劇本創作,但我想同意他的觀點。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沒有進行太多田野調查就開始拍攝。當《廣島之戀》(Hiroshima mon amour,1959)的劇本中,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這樣描述:「談論廣島是不可能的。人們所能做的就是談談『不可能談論廣島』這件事。」這就是讓所有溝通全然錯身的關鍵,作為年輕人,恩佐是有點無知的。他其實並不了解戰爭、不了解烏克蘭。
沈怡昕:我們能談談你的年輕演員,尤其是飾演弗拉德的斯利文斯基(Maxim Slivinsky)、飾演恩佐的埃洛伊・波胡(Eloy Pohu),您是怎麼找到他們的呢?
Campillo:就像前面提到的,我對某些法國演員「很感冒」,在新生代的演員中,我們有一些很棒的女演員,如《正年輕》(Foever Young,2022)娜迪雅(Nadia Tereskevic)、《正發生》(Happening,2022)安娜瑪麗(Anamaria Vartolomei),但男演員就不太行,有些演員的狀態很差。新生代演員迷戀一些「神秘的東西」,也太安於現狀。
我們經歷了漫長的選角過程,所幸找到這兩位年輕演員,埃洛伊・波胡(Eloy Pohu)讓我尤其驚艷。從電影開場的游泳戲,甚至直到拍攝結束,我仍舊對波胡一無所知。即使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仍令我十分著迷,他的工作態度很有條理,可以維持在同一個表演狀態,如一個謎團一樣。
而當我們第一次見到斯利文斯基,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很有男人味的男子,也像是一個父親,而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但是,他能呈現各種不同層次,這讓我十分欣賞。在選角過程中,斯利文斯基沒有談到太多回烏克蘭的事情,因為他想留在法國,而我們必須尊重他的意願。我們不能為了他勇敢。

《BPM》電影劇照/劇照來源:IMDb
沈怡昕:斯利文斯基,或者說他詮釋的弗拉德,是怎麼理解電影中的「政治危機」?
Campillo:經過和斯利文斯基深聊之後,我選擇在電影中,讓恩佐問弗拉德:
「你為什麼來這裡?是因為你父親嗎?」
『不。』
「是因為戰爭嗎?」
『不。』
「是因為錢嗎?」
我們總是忘記「經濟議題」對移民的人生至關重要。在法國常聽到人們說:「是的,我來法國就是為了擁有一台超大液晶電視。」是的,這確實可能發生。畢竟,法蘭西人都有大電視,所以他們為什麼不會想要一台?
畢竟,《親愛的恩佐》就像一部只能停留在恩佐幻想之上的電影,而這種幻想投射,還帶有一點「男性主義」(Masculism)的幻想。他喜歡那些在想像中,關於士兵赤裸上身的形象,這處於一種「混合的幻想」之中,同時具有道德上「理想主義」和肉體上「情色」的視角。所以,這些幻想並非全是好的,也並非是全然清晰的。
沈怡昕:如果你也陷入同樣的身體狀況,你會希望別人用同樣的方式幫您完成這部片嗎?
Campillo:我想我不打算這麼做吧。我真的不知道⋯⋯羅宏是非常樂於分享自己作品的人,我們合作過很多次,我之前也參與過他作品的編劇和剪輯,所以我們的關係非常親密。在拍攝期間,我也會在拍攝現場看羅宏電影的樣片。但我自己執導的電影不會是這樣,多數時候我不會分享我的想法。如果《親愛的恩佐》的狀況發生在我身上,我仍然會將這部電影完成,即使它可能不是我想要的,但我會接受。因為,如果你有一個你熱愛的項目,你會為了這部電影付出一切。我想,就是為了這部電影的存在。
沈怡昕:《親愛的恩佐》會是一個階段性的告別,畢竟這是你和羅宏合作關係的終點之作。這是否也意味著,在這段合作關係結束後,你將重新挖掘自身的創作身分,以及想要講述的故事?而這是否令你感到畏懼?你將如何面對職涯的新篇章?
Campillo:在這點上,我和歐容(François Ozon)恰好相反。我必須承認,我不是一個特別勤奮的作者。我喜歡慢慢創作,有時候我會害怕「拍電影」這件事。我會想先確定劇本和所有事情,但我知道這不是好的創作節奏。
事實上,在羅宏走了之後,我確實意識到自己需要拍電影。現在,我有三個創作計畫在手上,但由於羅宏的過世,我必須盡快完成這部電影,而且獨自面對劇本的工作量很大,也令我更無暇顧及自己的劇本。當然,有 Gilles Marchand 的加入,給了我許多幫助,也讓我意識到一切並不是這麼困難。獨自創作,並不比過去的那些方式更難──這麼說吧,當你必須「跳」過去這個坎,你就必須要「跳」起來。
採訪、撰文/沈怡昕
劇照來源/IMDb
責任編輯/黃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