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香港的 Candy 種進台灣的土壤裡──專訪《山忌 黃衣小飛俠》袁澧林

來自香港的袁澧林，在 2022 年底以電影《窄路微塵》入圍金馬獎，片中她飾演的單親媽媽 Candy 其實不過就是個大女孩，揮灑不了青春的飛揚、秤掂不出生命的重量，所幸還像一張白紙，在疫情混濁世道中，與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清潔師傅「窄哥」，學了如何打掃人生。

電影總是在等一個好觀眾，演員總是在等一個好角色，說不出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更像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Candy 不只是《窄路微塵》的糖衣賣相，更像是與觀眾站在同一陣線探索世界不堪的平凡俗子，在犯錯中再站起來，終於變得有一點堅強。

於是台灣影迷開始想要好好認識袁澧林。

攝影：ioauue

金馬開創袁澧林影壇職涯新機會

「身為演員，我們其實不太好規劃自己的人生進度。在所有案子的發生、拍製流程裡，演員都是處於比較被動、被安排的位置上。」袁澧林道出所有演員的職涯處境：「除非你可以擔任一個作品裡的其他職務，比如說編劇。」就像在台灣，林柏宏、張鈞甯涉足了製作，大家更發現柯震東、嚴藝文當導演也很稱職。

「這兩年我得到了一些除了演戲的其他工作，不敢說是擔綱一個崗位，但是可以接觸到創作早期階段的形塑工程，發現自己好像漸漸有一些話語權、可以去參與到原創的內容討論 ，這方面我滿躍躍欲試的，因為很多想法都可以在討論過程中，而不是只能靠表演來傳達。也都是金馬之後為我開創的新機會。」演員生涯難以規劃，但金馬入場券似乎就像夢想的加速器，港台不少影視工作的大門為袁澧林而打開。

她也頻繁地來台灣旅居拍片。台劇、電影和音樂錄影帶她都拍。首個在台得的獎是 MV 獎金狼獎最佳演員獎（楊乃文 feat.伍佰〈說不出口〉），首部問世的台灣電影是「紅衣 IP 系列」的靈異愛情片《山忌 黃衣小飛俠》，居然。

《山忌 黃衣小飛俠》劇照／威視電影 提供

袁澧林「100種死法」裡最愛被車撞倒滿臉血妝容

袁澧林說，很喜歡「紅衣」的許瑋甯，有為者亦若是。而且當初看了《山忌 黃衣小飛俠》的劇本，光是愛情故事的部分就足以讓她感到興奮！但隨即又表明，自己接拍這部電影的首要任務就是「得扮演好別人的女朋友」如此而已。心情可以如此感性，心境卻是有點太過理性，這個性可真適合去拍電影。

要說《山忌 黃衣小飛俠》（以下簡稱《黃衣》）哪裡好看？「袁澧林的 100 種死法」絕對是亮點之一。片中袁澧林常常特殊化妝上陣、盡職貢獻出各種中邪與瀕死奇觀。就是把香港的Candy種進台灣的土壤裡。亞洲女演員拍個幾部驚悚片，就像是履歷裡必要的幾筆紀錄，不足道也。但光看一部《黃衣》就能感受到袁澧林很拼。導演蔡佳穎說拍攝期間看袁澧林很享受其中已經很不可思議，袁澧林自己聊起這一段特化經驗、竟也大讚血腥妝感精緻帶有美學，儘管每副妝造每個畫面恐怕都不過是兩秒而已：「我很喜歡我被車撞的一場戲，當時我被化妝化得一副血流滿面的樣子 ，而且那晚我就是只能躺在那邊，不能動。一動血如果流歪了、臉就不連戲了。」

那場戲拍了好幾條，靜靜地躺在那裡的袁澧林回憶道：「躺在地上的時候，五感會無限放大、全個世界都收容在眼前的感覺，我看著劉以豪一遍又一遍地哭喊著奔向自己……當時覺得他好愛我！真的很感動！但我要忍住、不能動！」少女心噴發得突如其來。

《山忌 黃衣小飛俠》工作照／威視電影 提供

拍《黃衣》一生都會記得劉以豪

袁澧林或許是個很能幫小確幸保溫永續的人。《黃衣》裡也不乏狂撞墻、或淹溺在浴缸裡的肉體受罪表演活，拍片期間，彷彿整個劇組都在測試袁澧林的極限、看她能夠演到怎樣的地步？淹在水裡嗆鼻子可以忍受？那就再試試看更後仰一點。後仰泡水可以撐住？那就看看在水裡睜開眼睛別眨……一層一層的加戲過程中，袁澧林其實也差點撐不下去。她記得後來真的受不了了，就拜託劇組能不能讓她見劉以豪一面？劉以豪聞訊也真的馬上進到浴室給袁澧林信心喊話，袁澧林對此銘記在心：「那一刻，心靈得到很大的滿足。」然後袁澧林調皮說道：「但是以豪進來以後就馬上被趕出去了，因為浴室真的太小，他站在裡面，會擋到鏡頭（笑）！」

「我覺得一個演員的演技……很多時候，大家覺得一個演員把一場戲演好了，但其實是兩個演員有建立起角色情感之後的關係使然。就是他今天演得好，其實我也有功勞，反之覺得我演得好的話，那他也有功勞。我是一個很需要和對手演員互動的人，應該說我相信『就算鏡頭帶不到自己的戲、我也要去搭』，因為戲感作用是存在的，我會希望我永遠都要這樣去對待我的對手演員。和劉以豪的這次合作，我們的關係是我會一生都很記得的。」袁澧林如是說。

拍戲的辛苦、或者荒謬日常，如今回想起來都變成聊天的笑料。袁澧林說：「包括我跟以豪拍戲那個月、每天都穿同樣的登山服！我每天看到那一套服裝好幾件就掛在那邊一整排！換了以後看起來等於沒換！還有每天在山上的房間裡，我的室友是一隻超級大的蜘蛛，很大、哈利波特那種的，腳很粗。常常洗澡的時候，牠就會從水管裡爬出來，我看到了、就跟牠 say Hi。後來牠變成我在山上的好朋友，我們就這樣和平共處、同居了幾週。」

攝影：ioauue

袁澧林：港台友好是一種理所當然的限定關係

台灣人對袁澧林而言，還有一種不論男女都擁有的共同特質：「台灣人講話的方式，可以感受到你們背後是有一整套的文化養成，就是男生女生講話都比較婉轉一點。可能是有日本文化的影響？當然日本人講話會更拐彎抹角一點。但是作為香港人都可以感覺到，台灣人在言談之間會比較去照顧對方的情感，或者觀察對方的狀態。香港人會覺得『做好事情』最重要，事情比人大。但台灣的話就是照顧人們的感受更重要。」

或許袁澧林真的已經入境隨俗？訪談相處起來，這位女明星親和如鄰居，對答之間也是台腔。袁澧林會令人想到大學一年級與同學素面相見後、自然而然就變成開始一起共進早午晚餐、一起上下課，邊走邊聊天無礙的那種朋友。你們沒有要裝熟、也不會過份客氣，只是想著「如果可以趕快好好互相認識，那就太好了」，畢竟未來四年都要同窗，而且可能會變成麻吉。所以信任或是真心什麼的，自然是一開始就梭哈給好給滿了。

攝影：ioauue

袁澧林說，可能是因為對台灣人，所以才沒什麼防備。港台友好是一種理所當然，就像台灣人對香港人的友善是同樣的原因：「香港人對香港人都不一定會那麼溫柔，但聽到你是台灣口音，就算不小心妨礙到他的工商社會時間寶貴，也都會變成『噢，好啦沒關係』的心情去包容你。」袁澧林邊說邊演香港人的態度口氣。

「比如在香港，大家是不太敢麻煩計程車司機的。在台灣我當然也是一下車、就想自己趕快去提行李。可是台灣司機大哥一律都會說『不用了，我幫你啦！』屢試不爽。反正在路上就是很容易會被台灣的人情味感動到。」

《山忌 黃衣小飛俠》劇照／威視電影 提供

袁澧林，比台灣重度文青更在地？

旅居台灣也不過兩年光景，不是十年，但一聊起台灣美食與咖啡廳，袁澧林信手捻來一拖拉庫的口袋名單，店家招牌商品與個人推薦品項霹哩啪啦欲罷不能。過程中見著有些名店與心頭好的，只能直誇她根本「巷仔內」。有些甚至連釀作者們也只聽聞過好評、還沒來得及去朝聖。

才稍微佩服一下袁澧林探索台灣店家的行動力，一恍神她手機已經又滑過幾個店名頁面，我們根本來不及記下，讓人懷疑袁澧林比台灣重度文青更在地。閒聊之中調資料的速度太快，難道袁澧林手機裡有 Ai 管家隨 cue 隨到地圖清單（不可能吧）？還是 3C 操作得太過上手？果然數位原生世代。

袁澧林說遇到愛店咖啡可以早晚各一杯、全部乾杯後晚上依然好睡，有時朋友推薦「哪裡什麼好吃」袁澧林會得意又不失禮貌地微笑回應「那個我去吃過了」好似真的把台北都玩透了。當你以為大概難以再為這個香港女生貢獻什麼新奇資訊給她去嚐鮮了吧？採訪到一半，咬了一口爆漿吐司的袁澧林竟直接仰脖尖叫驚呼「好好吃！」像是發現新大陸……啊就樓下買上來當員工餐的吐司而已。還是純粹上工受訪了一整天，餓了太久所以什麼都好吃？

袁澧林妳會不會太過有趣？

攝影：ioauue

採訪、撰稿：雀雀
攝影：ioauue
劇照：威視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