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兒不走伸展台──專訪《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還像個新人。」從 24 歲就開始演戲，戲齡 9 年的夏騰宏如是說。

在新片《左撇子女孩》（Left-Handed Girl，2025）中，夏騰宏和檳榔西施（馬士媛飾）談戀愛，戲裡的檳榔攤老闆造型完全是本色形象，夏騰宏說：「留頭髮、蓄鬍，這就是演員平常等戲的日常。」為了確保在角色突然造訪時，有夠多的改變可能，可以讓劇組造型師修修剪剪。

而導演鄒時擎的選擇，則是保留夏騰宏的原貌，讓他頹廢登場。最近，反而是女兒受不了他的邋遢模樣，要求老爸把頭髮剪掉鬍子剃掉。

當擔任剪輯的西恩・貝克（Sean Baker）在 2025 坎城影展現場，終於與劇組演員們相見時，就在當下忍不住對夏騰宏大呼：「哇，原來你是長這樣的！很帥！」當時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被看得清清楚楚的夏騰宏，也害羞了一下：「我看著西恩的時候，覺得他在發光！」

《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專訪。／攝影：莊泳翔

馬士媛則說，西恩・貝克為人很親切。在坎城一見，對劇組全員是握起一隻又一隻的手，也一個接著一個聊，「他會細數每個人在電影裡讓他很喜歡的部分。」我又問馬士媛：「那麼，西恩・貝克最喜歡妳在《左撇子女孩》的哪場戲？」

「他說是在夏騰宏和林嫣殺進壽宴時，我用兇狠眼神問他們『怎麼敢來？』的那場戲。」已經殺氣全無的馬士媛，靦腆回應。

夏騰宏也跟著陷入回憶：「那場壽宴，我是站在海景第一排看，她演起來就是輕輕鬆鬆的感覺，一開場的氣勢就已經至少 80 分。女生和女生打架其實滿恐怖的，頭髮又很長⋯⋯我在旁邊看、根本就不用演，是發自內心感到害怕！」馬士媛其實也一邊擔心夏騰宏會對「女生打架」產生陰影，一邊卻又慶幸自己有好好演出「瘋女人」的狀態：「真的要感謝林嫣那時候的氣場很強大，讓我被她激發出來！」她並坦言，那場戲確實是自己人生中最派的爆炸模樣。

《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專訪。／攝影：莊泳翔

其實，也不只有結局的宴會戲，在所有《左撇子女孩》的拍攝期間，馬士媛都讓夏騰宏感到驚艷：「因為我那時還不知道真實的馬士媛個性是怎麼樣，但每次她一演戲，我就覺得她很厲害，怎麼可以把姊姊演得這麼任性刁蠻？如果這是演出來的，那也太強了吧？一個新演員，基本上不太可能一開始就到這種程度。」

那麼，一個新演員一開始該是什麼樣呢？夏騰宏的從影歷程是，先一邊在電影院打工、一邊當平面模特兒，接著在出演 MV 之後，才開始到處應徵臨演、接演學生電影。「後來，我漸漸變成特約演員、接著到大特，然後才演到配角，我覺得自己就是很典型的、一步一腳印的演員。」他轉頭看向馬士媛，又說：「她一出道就衝上巔峰，衝去了坎城！」

不過夏騰宏也說，他也發現他們是「同類」，擁有同樣的內在個性：「我們一開始是因為有共同的模特兒朋友，所以曾經見過面。但隨著一起拍戲、越來越認識，我就發現我們都是比較中性的人，男生、女生的思維都有。我的內心是比較陰柔的，士媛的個性和想法就比較男孩子氣。」馬士媛在旁聞言，跟著點頭如搗蒜：「對！」

《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專訪。／攝影：莊泳翔

可是身為演員，遲早都要遇上拍戲尺度的魔王關卡。尤其西恩・貝克寫的故事，性愛戲碼常有之，在拍攝親密戲的方式也有各種討論的聲音。那麼，導演是如何與他們溝通親密戲的部分？過往遇上劇組拍戲要求踰越，演員在當下感到冒犯時，又該如何以對？

夏騰宏坦言，過往在拍裸露床戲時，他都是當乖乖牌演員，上工期間即使不舒服，也不會去思考自己舒不舒服。但在《左撇子女孩》的兩場親密戲裡，拍攝過程十分輕鬆、愉快，這也讓他感覺很不一樣：「導演讓我們了解到，這是在共同創作，而不是她下指令要怎麼樣。光是這個感覺就差很多，反而貼保護措施的過程是最害羞的。」馬士媛也附和：「對！貼完以後走出來，我們兩個都笑了，還推了對方一把，問說『欸！這樣像嗎？』其實演的過程滿歡樂的。」

馬士媛和夏騰宏一搭一唱：「畢竟我們的任務不是真的要做，而是要演得像，所以在拍的時候就像是學術研討，每次位置擺好，就開始聊『好像不太像？等一下我再⋯⋯』攝影師也會說『你靠左邊一點』、『節奏再快一點』之類的。拍完一顆鏡頭，我們就圍著畫面看、討論如何讓畫面呈現更像，如果拍出來很像就會特別開心，想說『成功了！』」

《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專訪。／攝影：莊泳翔

對於不少女演員而言，拍親密戲是過不去的坎，但對馬士媛來說，她很坦然：「其實床戲就跟吃飯戲一樣，人類都需要，是很健康的事。而且性愛場面在這部戲裡，也扮演著一個真實的角色。我們都在舒服的邊界裡面，一起完成這件事情。」

這似乎也揭秘了奧斯卡影后麥琪・麥迪遜（Mikaela Madison）為何會說，她在《艾諾拉》（Anora，2024）演床戲時不需要親密指導。不論男女，演員在拍攝床戲的過程中，若是真心感受到互動的自在、劇組的專業，那麼，即使是在 #MeToo 事件頻傳的當今，觀眾與業界似乎也不用過度保護演員，因而過分操碎了心──當然，既有的規範還是要有，劇組也該為演員設計、準備各種拍攝選項，至少要能讓演員有得選擇。

《左撇子女孩》馬士媛、夏騰宏專訪。／攝影：莊泳翔

同是模特兒出身，也都因為出演 MV 而感受到動態影像表演的魅力，馬士媛認為適應鏡頭、呈現自然表演的過程都是需要學習的：「當模特兒的時候，我覺得擺拍很難，所以會預設動態影像的領域更難。」夏騰宏說，當初的他也這麼想：「想不到對影像表演一試成主顧，發現動態比較適合我。」儘管兩人身材比例完美、外型也好看，但夏騰宏也透露，模特兒很看天生的物理身高條件，近 180 公分的他，在當平面模特兒時期就知道，這樣的身高是踏不上 runway 的。

馬士媛 170 公分高，和夏騰宏同樣是「模特兒以上、超模未滿」的身高。轉行做演員這件事，都讓他們頓感人生寬廣。「像是捷運踢人這種事情，說實話我心裡有想過，但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做出來的。只是演戲就可以，你做了還可以說『那不是我，是角色。』當然，那其實是我！」夏騰宏說道。馬士媛也完全認同，跟著補充：「透過《左撇子女孩》也讓我做出很多敢想不敢做的事（笑），但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我知道還是要有禮貌、要客氣、要友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覺得演戲是這麼過癮的事！」

馬士媛、夏騰宏的藝壇起點雖然是模特兒，如今卻沒走上伸展台，而是毅然決然踏上演戲這條路。

採訪、撰文／雀雀
攝影／莊泳翔